研判生物科技走勢及其對國家安全發展利益、國際安全格局的潛在影響和對策，具有極大的戰略價值，需要極大的戰略智慧，已經成為國際生物安全智庫的重大議題。目前，國際上有較高行業業界顯示度的生物安全智庫數量在30家以上。這些智庫視野比較開闊，關注議題廣泛，橫跨內政、外交、國防，縱橫馳騁科技、軍事、安全、政治、經濟、社會諸多領域，多以西方國家的國家安全和戰略利益為起點，繪制出斑斕的思想圖景，其思想產出大致分為四大方向。

　　研判中長期生物安全形勢及影響

　　生物技術的發展可能會帶來新的國家生物安全風險傳播或擴散途徑，塑造國際生物安全中長期趨勢，成為國際生物安全智庫的焦點議題之一。

　　2019年，世界衛生組織和世界銀行共同召集的全球防范工作監測委員會首份報告《一個危機四伏的世界》顯示，各種全球趨勢加劇了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風險，而過去的只是序幕，未來快速傳播的高致命性呼吸道病原體大流行威脅將切實存在。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健康安全中心提出“全球災難性生物風險”概念，并指出自然發生的、人為刻意制造和釋放的，或實驗室逃逸的烈性生物病原體導致的事件，將可能導致影響深遠、廣泛傳播的災難，超出國家和國際社會、私營機構的能力范圍，如果不加管控，將會對國家政府、國際關系、經濟和社會穩定、全球安全造成持續損害。英國牛津大學人類未來研究所明確指出，人造傳染病大暴發、極端氣候變化和核戰爭是人類面臨的三種最緊迫的風險。荷蘭生物安全與生物防備中心研判指出，當前國際上的生物恐怖襲擊、生物武器開發與技術濫用可能性很低，但一旦發生后果將非常嚴重。

　　辨析新興生物技術與國家安全互動

　　納米—生物—信息—認知—工程科技的交叉匯聚以及新興技術塑造的新質安全情景，是國際生物安全智庫重點關注議題。

　　譬如，美國國家情報總監辦公室《全球趨勢2035——進步的悖論》等智庫報告提出，基因驅動技術有可能會難以遏制地改變整個生物物種的基因組，造成不可預見的后果；先進的技術工具能夠在納米尺度表征、控制和操縱生命物質的結構和功能，催生新的制造技術；濫用敏感生物數據將可能對個人、組織和國家產生嚴重的經濟、政治、健康和社會危害。業界享有盛譽的賈森（JASON）小組連續發布《基因編輯研究》（2016）、《基因驅動研究》（2017）、《生物武器》（2019），引起業界轟動。美國科學促進會的《生命科學領域大數據的國家與跨國安全影響》報告強調，利用敏感生物數據將可能對個人、組織和國家產生嚴重的經濟、政治、健康和社會危害。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的《生物+X：軍控與生物學和新興技術的融合》報告，前瞻性地分析了生物技術與增材制造、人工智能和機器人技術交叉融合對生物軍備控制和國際安全保障的影響。

　　聚焦生物安全體系變革與治理

　　圍繞國家生物安全體系的薄弱環節和空白點，這些智囊機構在剖析問題的同時，也拋出了對策或解決方案。

　　美國國家醫學情報中心撰寫編制了《基線傳染病風險評估》，并發布警報和傳染病預測。世界經濟論壇的《生物安全創新和減少風險：可獲取、安全和可靠的DNA合成全球框架》、美國國家科學院的《全球化、生物安全與未來生命科學》《基因驅動出現在地平線上》《為未來生物技術做好監管準備》《關注生命科學兩用研究》《合成生物學時代的生物防御》、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的《國家生物防御藍圖——領導力與變革》《農業生物防御》、蘭德公司的《合作生物參與計劃績效評估》、蒙特雷國際研究院防擴散研究中心的《生物技術電子商務：生物軍控的顛覆性挑戰》等智庫報告，圍繞新興技術生物安全治理機遇與挑戰、關鍵改革舉措等議題進行了多角度分析，建議指向也很明確：完善組織領導體系，強化機構間協調和問責制，實施集中統一的預算投入機制，加強新興高危傳染病全球合作，在風險管控的基礎上激勵創新。特別是《國家生物防御藍圖——領導力與變革》，提出了33項具有很強針對性的改革建議并每年評估進展情況。上述多項智庫建議已經融入其官方國家生物安全戰略或實施策略。

　　反技術擴散主張與熱衷戰略競爭并存

　　目前，國際上生物科技的和平應用主張是主流。以帕格沃什科學和世界事務會議等為代表的非政府組織提出，需要及時部署監控全球性監控系統，反對生物武器開發和相關技術擴散，預警性思考顛覆性生物技術帶來的潛在風險。

　　但相對而言，美國智庫主觀意識上傾向于打造帶有進攻性趨向的生物威懾體系，值得密切注意。美國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國防部在健康安全中的作用》等智庫報告，都建議加強在非洲、東南亞和東北亞等區域的生物實驗室布局，呼吁加強美國在全球生物安全風險管理中的主導角色。此外，具有內部智庫性質的美國國防部凈評估辦公室早在2010年就開展了20YY生物戰戰略研究，國防部科學委員會生物學工作組2019年提交了“有望在2040年前實現突破的生物新技術”、對國家行為體產生實質性競爭優勢的咨詢報告。美國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的生物防御曼哈頓工程倡議，則指向打造具有實質性競爭優勢、鞏固全球生物科技領先地位與軍事強國地位的戰略目標。顯然，美國秉持的打造進攻性趨向生物威懾體系的總體立場及其對應政策建議，與當今和平與發展的時代潮流不符，注定成為思想的徒勞、智慧的浪費。

　　（作者：王小理 系中國科學院上海生命科學研究院研究員、遠望智庫特約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