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平縣神仙山林區(qū)護林員段金龍用無線電中轉(zhuǎn)臺報告林情。 班靜怡 攝
長城網(wǎng)訊(記者吳新光 通訊員孫閣)一個人守護著3000多畝山場,山里沒有路,他每天巡山要走20公里以上,30年來他巡山穿壞的膠鞋已經(jīng)有300多雙。
這是一位67歲的老人,他的名字叫段金龍。在大山中護林30年,他負責看護的林區(qū)30年沒有發(fā)生一起火災。
神仙山位于河北省阜平、唐縣、淶源三縣交界處,主峰海拔1869.8米,當?shù)厝怂追Q“奶奶尖” 。
1952年,段金龍出生在保定市阜平縣神仙山腳下的三眼井村。在他6歲那年,東風國有林場建立,下轄10個林區(qū),神仙山林區(qū)就是其中一個。生在大山里,長在大山里,段金龍也深愛著這片大山。
1990年,從小就喜歡樹和大山的段金龍光榮地成為一名共產(chǎn)黨員,就在這一年,他成了林場聘用的專職護林員。
“當時,林場的會計告訴我,護林員每個月工資只有15元,還不能保證按時發(fā)放。”段金龍沒有猶豫,一口答應下來。當時,村里的青壯年外出打工,好好干的話,一個月能掙兩三百元。
一身橘黃色的工作服,一個帆布包,一只筆和本,段金龍在神仙山中一呆就是30年。
每天,段金龍走在山中落葉鋪成的小路上,像看著自己的親人一樣,用樹皮般粗糙的大手拍拍一棵高大的落葉松樹干:“我小學四年級跟著父輩們種這些樹的時候,樹苗還不到1米高?,F(xiàn)在都有碗口那么粗了,我也老了……”
今年,段金龍已經(jīng)67歲了,從當年的小段變成了老段,但他不想再離開神仙山了。
在“奶奶尖”,一間10多平方米的石頭小屋,就是老段住的地方。陰暗的屋里,除了一盞電燈、一臺無線電中轉(zhuǎn)臺,再沒有其它電器。不大的土炕,熏黑的土灶,就是老段睡覺和做飯的地方。
老段告訴記者,站在主峰山頂?shù)牟t望臺上,在天氣晴朗的時候,能眺望周邊10公里的火情,守護林地面積高達300多平方公里。為此,1996年,林業(yè)部門專門在神仙山頂安裝了無線電中轉(zhuǎn)臺、視頻監(jiān)測設備。
在老段眼里,站在山頂上遠眺,處處是美景,但不看美景的時候,他忍受的,是難以想象的孤獨。
護林員沒有節(jié)假日,只有在沒米沒鹽或家里有事的時候才能下山。上山時,要背上夠吃半個月的米、咸菜、土豆。“山頂沒有水,得去半山腰的大冰渠背水,一桶水50斤,來回10里地。”老段說,對他來說,這點苦根本不算啥。
海拔1869.8米的神仙山,冬季大雪封山是常態(tài)。有一年10月份,突然下了一場大雪,老段被困在山上。等他巡完山回到小屋才發(fā)現(xiàn),就剩下一小把掛面了。“沒法子,只能早晚喝點鹽水,中午煮一點掛面充饑。”那次之后,老段每回下山都會多帶些吃的,防止挨餓。有時候雪大,沒法去背水,老段只能化雪做飯,煮出來的粥都是黑的。
從小生在山里、長在山里,喝著山泉水長大,對老段而言,守護這片祖祖輩輩繁衍生息的大山就像守護自己的“家”。30年堅持下來,老段也落下了職業(yè)病。“他從來不喝熱水,就是過年吃餃子也不喝熱湯,喝了他受不了。”老段的妻子胡小臭告訴記者,由于常年在山上喝涼水,老段的腸胃已經(jīng)適應了。妻子心疼老段,他卻嘿嘿一笑:“冬天,帶冰碴子的水喝下去感覺最好。”
森林防火是護林員最重要的工作。神仙山上有大大小小9座廟,其中,位于主峰的奶奶廟有上千年歷史,每年農(nóng)歷三月十五,神仙山周邊的不少村民都會聚到奶奶廟趕廟會。人一多,既怕林子著火,又怕香客們無意中損壞了護林設備。
“我是個笨人,香客有時候不聽勸告,我就一直站在那兒盯著他,反正不讓他們點火和吸煙。”老段的“笨辦法”慢慢得到了香客的理解,很多人都跟他成了朋友,見了老段主動說:“放心吧,我們不會亂用火的。”
阜平縣神仙山林區(qū)護林員段金龍在巡山。 班靜怡 攝
老段巡山時,隨身會背個帆布包,里面裝著紙和筆。只要遇到上山的人,都要一一記錄。翻看老段最近的登記冊,每一頁都清楚記錄著日期、時間、人名、身份證號以及電話。
每年8個多月的防火期,除了巡山護林,老段還要負責瞭望工作,保護這片300多平方公里的綠色屏障,給市、縣林業(yè)部門隨時報告火情,“不巡山的時候,差不多隔半小時就要瞭望一次,看看是否有哪里冒煙,連大年初一也不例外。”
除了防范人為起火,老段最擔心的就是遇上雷雨天。2018年5月的一天,老段正在巡邏,忽然趕上雷雨,他趕緊往值班室跑。推門一看,屋內(nèi)的電表箱被雷擊中,外層的鐵罩被炸飛到對面的土炕上,正落在枕頭的位置。
一個人常年待在山里,有時候也會遇上危險。由于海拔高,老段居住的山頂瞭望臺是有名的雷區(qū)。2008年的夏天,老段背水時天氣驟變,眼看著雷雨就要來了。老段想起山頂上無線電中轉(zhuǎn)臺的電源還沒有切斷,不顧一切地跑回去。拉下電閘的瞬間,他被閃電擊倒,失去了知覺。
第二天,一名游客發(fā)現(xiàn)了老段,把他連搖帶推地叫醒了。身體發(fā)麻的老段踉蹌著下山回家,平時1個多小時的山路,他“爬”了4個多小時。蜷到炕上后,老段叮囑妻子的第一句話是“替我上山值班”。妻子勸他找村醫(yī)看看,他卻說:“打針輸液開銷大。我身體好,扛得住。”接下來的兩天,老段每天只能喝點稀粥。看不到林子,老段像丟了魂,第三天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山上。
為了供老段消遣,林場曾給老段配了一臺舊電視機。“山上沒信號,手機、電視、收音機都沒什么信號。”老段找到了苦中作樂的法子:即便收不到信號,他也拿電視機當寶貝,沒事就打開,聽著“滋啦滋啦”的響聲,一聽能聽大半宿。“有點聲音,就覺得不孤獨了。”老段說。
干得年頭兒長了,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成了伴兒。老段說:“覺得悶了,我就去不同的山頭轉(zhuǎn)一轉(zhuǎn),去瞭望臺望一望,再回來就不寂寞了。”對于有人“養(yǎng)條狗作伴”的建議,老段的回答把大家逗樂了——“可不敢想,養(yǎng)條狗吃得比我還多哩!”
如今,老段的3個子女都已長大,不再需要妻子照顧。去年,為了讓老段一家增加些收入,林場讓他老伴兒也當起了護林員。老兩口一起守著林子這個“家”,不再是一個住在山上頭,一個住在山下頭。
“如果能活到90歲,那我就守到90歲。一天看不見這林子,就渾身不得勁兒。”這就是護林員段金龍最為普通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