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底的張北,風依然很涼,吹在臉上有些疼。縣宣傳干事告訴記者,張北縣有個村叫玉狗梁,常年留在村里的都是老人,一群老太太們的幸福日子就是練瑜伽。
玉狗梁是位于冀蒙交界壩上草原的一個村莊,距離縣城63公里。村口一面用紅色和黑色磚頭砌成的墻上,寫著“中國瑜伽第一村”的字樣。村委會白色圍墻上,則寫著“中國健身瑜伽示范村”,這是國家體育總局授予的稱號。墻面上還粉刷著歌曲《有一個地方名叫玉狗梁》的歌詞。隨處可見瑜伽姿勢的簡筆畫,讓整個村子都和瑜伽沾上了關系。
張家口市張北縣玉狗梁村航拍景。長城網·冀云客戶端記者 李皓 攝
即便是這樣,農村老太和瑜伽,記者一開始根本沒法兒把這兩個詞聯系到一起,直到和村里的阿姨們一頓切磋后,才徹底知道農村老太練瑜伽有多颯。
“丫頭,你把雙腳按照我們這樣抬上來。”“姑娘,像我這樣把后背貼到瑜伽墊上。”“來來,像這個阿姨一樣,腿放到我的背上。”……
熱心的阿姨們習慣性地要當老師,硬拉著記者學起了瑜伽動作。在她們這支隊伍里,年紀最大的80多歲,最年輕的60歲出頭,練習瑜伽的這6年里,她們每人都有“絕活兒”。雙盤、倒立、雙腿繞頭等動作,簡直把記者看傻眼了。
玉狗梁村老年健身瑜伽團每天下午都會定點練習瑜伽。長城網·冀云客戶端記者 李皓 攝
看著記者痛苦的模樣,阿姨們打趣地說,她們跳的是幸福的瑜伽。
“為啥說是幸福的瑜伽,我帶著你去看看。”68歲的張喜英拉著記者往她家走。
進家、上炕、看日記,這樣的過程,張喜英老兩口再熟悉不過。她的老伴王戰山今年82歲,曾是個民辦教師,也是村里的文化人。這些年每逢遇到大事、好事,王戰山總會寫下來,這一寫就是50多年。
張喜英老兩口向記者講述這幾年玉狗梁村的變化,以及村民學習瑜伽的經歷。長城網·冀云客戶端記者 李皓 攝
“2019年1月28日,種藜麥經濟效益高,再加上每畝地有200塊錢的補助,我妻子一個人的收入就能過萬元;2017年3月3日,我們村老年瑜伽健身團第一次去省城表演,激動地我熱淚盈眶……”修路、架燈、通水、種藜麥增收、脫貧……在王戰山的20多本日記里,玉狗梁村過去幾年的變化清清楚楚。愛笑的張喜英說,瑜伽對村里人的影響太大了。
“我們現在都不怎么生病,身體好,精神更好。一說村里來人了,我們趕緊換上白褲子、紅上衣,我還專門描描眉,擦點口紅……”張喜英生怕記者看不出來,湊到眼前,讓記者看清她的妝容,“一開始我們都不知道啥是瑜伽,更不相信學瑜伽能脫貧,說句話不怕你笑話,我就是個賴學生,根本就不想好好學,要不是盧書記,我們現在還過著窮日子。”
張喜英口中的盧書記叫盧文震,是石家莊郵電職業技術學院駐玉狗梁村第一書記。
玉狗梁村的瑜伽墻。長城網·冀云客戶端記者 李皓 攝
2016年春節剛過,盧文震第一次來到玉狗梁。“那個時候村里一條像樣的路都沒有,我們在村里呆了幾天,發現年輕人、小孩子都走了,村里剩下的都是老人,當時我的心哇涼哇涼的。”盧文震邊帶著記者在村里轉,邊介紹著玉狗梁村的情況。
玉狗梁村曾是國家級貧困村。盧文震清楚地記著,他來到玉狗梁村時,當時村里戶籍人口193戶457人,其中254人是建檔立卡貧困戶,年輕人紛紛外出打工,留守的是110多位老人,“因病致貧”占總貧困人口60%以上。在這個壩上高寒區,水資源不足,除了土豆和莜麥,能種植的經濟作物有限。
“找項目,全是老人誰來干?村里的情況就是這樣,老年人居多,我們選來選去,找不到脫貧的路子。”盧文震一時想不出好的法子,就想著先入戶摸清楚每家的情況。
盧文震走家入戶,教鄉親們練習瑜伽。盧文震供圖
“去老鄉家一進屋就上炕,他們都會‘雙盤’。我突然就想到,這個動作和城市人練的瑜伽動作一樣,能不能把大家組織起來練瑜伽,身體鍛煉好了也行。”帶領大家練習瑜伽來強身健體,同時希望將來能打響品牌,實現招商引資、脫貧致富的目標……當盧文震滿心歡喜地把這個想法說給鄉親們聽時,沒想到又被澆了個“透心涼”。
“沒有一個人響應,大家誰都不相信練瑜伽能脫貧。可當時又找不到比這個更好的想法,后來我就說誰來給誰發手套、瑜伽墊。”盧文震就用這招先把人湊了起來。
之后,盧文震把鄉親們練習瑜伽的短視頻發到了微信公眾號里。時間長了,玉狗梁老人們練瑜伽的事就傳開了。
玉狗梁的鄉親們集體學習瑜伽動作。盧文震 供圖
2017年年初,國家體育總局社會體育指導中心打來電話,他們鼓勵盧文震堅持下去,并郵寄來教材,還在全國瑜伽運動推廣委員會的官方平臺贊譽玉狗梁為“中國瑜伽第一村”。
家里炕上、田間地頭,鄉親們的瑜伽動作隨手就來。水平比較高的一些人,組成了村里的瑜伽隊,他們被邀請上真正的舞臺,到石家莊、長沙、南京等地表演。很多老人也因為瑜伽走出了玉狗梁。更值得讓大家開心的是,在2022年北京冬奧會火炬傳遞現場,他們在第85棒火炬傳遞區域德勝村沿線進行了表演。
“我們還要上更大的舞臺,繼續好好練,爭取上春晚。”從過去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打牌、聊天,到現在有了共同目標的鄉親們每天定點練瑜伽,手機直播自己的生活,了解社會上的新鮮事。如今,玉狗梁村的老人們不僅生活過得帶勁,大家的心氣兒也齊了。
村民們聚在一家蒸年糕,吃大鍋飯。長城網·冀云客戶端記者 李皓 攝
2019年2月,玉狗梁村實現了“兩不愁、三保障”的整村脫貧目標,人均純收入達到12335元。
在玉狗梁蹲點采訪的最后一天,記者剛好碰上了從外地出差回來的黨支部書記張鵬程。他是村里去年剛當選的新支書,40歲,是目前留守村里最年輕的人。
“過去不回來是看不到希望,現在村里有些名氣了,我就想著回村帶著大家搞養殖、搞旅游,真正做點兒事,另外也想讓更多像我這樣的年輕人回村創業。”張鵬程告訴記者,他外出這幾天村里有幾個年輕人跟他聯系,想要回村發展產業。
如今,村里建起了藜麥加工廠,已經開始試生產,待到正式投產后,還能提供就業崗位。盧文震和張鵬程商量著玉狗梁還是要圍繞瑜伽做規劃,建一個以“老年瑜伽健身、休閑、避暑、度假、康養”為一體的“中國瑜伽第一村”,這也是玉狗梁村民的所想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