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向著冰壺前進的曲線延伸，低低俯下身，幾乎趴在冰上……和其他人相比，中國男隊四壘、隊長馬秀玥的出手方式與眾不同。

　　“投壺姿勢特別低算是我的特點，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這樣對膝蓋壓力小，不怕大量訓練，能延長職業生涯。”當記者問到馬秀玥特殊的投壺姿勢時，他這樣回答。

　　2月16日，中國隊選手馬秀玥在北京冬奧會男子冰壺循環賽中。新華社記者 馬寧 攝

　　序幕

　　翻開資料，30歲的馬秀玥多年來獲得過的國際比賽成就只有2015年的亞太錦標賽季軍以及2011、2012年世青賽的兩個第七名。從寂寂無聞到站在北京冬奧會的聚光燈下，他獨自堅持著，不愿離開自己的熱愛。

　　名字像女孩，說話也慢條斯理。馬秀玥來自“冰城”哈爾濱，那里也是王冰玉等冰壺名將的故鄉。2006年初中畢業，好動的他第一次接觸到冰壺，一下就喜歡上了，而且越練越喜歡，沒事就愛琢磨。

　　憑著對冰壺的興趣，馬秀玥進步神速，2010年就入選了國家隊，隨即連續兩年獲得世青賽第七名。過于輕而易舉的成功往往不被珍視，彼時20歲左右的他有些飄飄然。

　　曲折

　　2013年，他被退回了省隊。

　　“我就在家里待了三年。”馬秀玥回憶，自己身邊堅持的人越來越少。“同批的隊員慢慢都不練了，轉到其他職業上了。”

　　在省隊的三年，沒什么比賽可打。“基本上就是修修冰，有時候帶帶新進隊的小隊員。”

　　要放棄了嗎？

　　“但是我所有的心思還在冰壺上，沒事就愛研究這些，有點著魔了。因為對冰壺本身就有興趣，所以沒有感覺特別辛苦，在這個過程中挺享受的。”

　　2月12日，中國隊選手馬秀玥在北京冬奧會男子冰壺循環賽中。新華社記者 王婧嬙 攝

　　不，不甘心。

　　為了緩解大量重復訓練造成的“厭冰”，他甚至在自己的冰壺器材上加了裝飾品，只為給枯燥的訓練增加一點新鮮感。

　　慢慢積蓄力量的馬秀玥等待著，等待一陣東風。2015年，北京攜手張家口獲得了2022年冬奧會的主辦權。那一年，帶著進步和成熟，他回來了。

　　“當你全身心投入一個事情之后，可能就會有收獲了。”

　　上場

　　2022年2月9日，馬秀玥和他同樣沒參加過冬奧會的隊友們第一次站上了北京冬奧會的舞臺，那場比賽他們輸了，卻“很享受”：“參加冬奧會是每個運動員夢寐以求的，我曾經無數次幻想站在這個舞臺上。現在真的站上來，感覺特別自豪。”

　　2月9日，中國隊選手馬秀玥在北京冬奧會男子冰壺循環賽中。新華社記者 王婧嬙 攝

　　幾天后再回憶這場比賽，馬秀玥終于承認自己當時“心跳加速，在發抖”。

　　中國隊的世界排名在十支參賽隊中是最低的。11日，他們戰勝了丹麥隊取得冬奧會首勝。關鍵的第九局中，馬秀玥出現了一個較大失誤，隨后他面對對手兩分牽制精準破局，最后一局又輕松將大本營內的對手壺打掉，幫助中國隊鎖定勝局。

　　“贏了就感覺松弛了。當時隊友給我很多支持鼓勵，我也及時調整了。”馬秀玥說。

　　12日，中國隊再接再厲，擊敗意大利隊取得兩連勝。那場比賽中，在領先的局面下如何保住勝果，成了隊員們的新課題。正是馬秀玥第八局最后一投為中國隊贏得三分，成為當場比賽的勝負手。

　　“今天調整心態方面比以前好了，沒有什么情緒波動。第八局最后一投有孤注一擲的感覺上來了，有‘這個球一定會成’的信念感。”馬秀玥說，第一次在冬奧會上有這種“要贏了要贏了”的感覺，特別美妙。

　　15日，中國隊又戰勝了挪威隊。馬秀玥說：“今天我們真正放開了。贏得比賽的關鍵在于心態放松了，隊員們不再縮手縮腳，開始享受比賽的感覺。”

　　16日，中國隊在最后一場循環賽中再勝瑞士隊，排名上升到了并列第五，距離晉級半決賽僅一步之遙。本場比賽中，中國隊的成功率達到95%。馬秀玥坦言，自己參加的國際大賽很少，這場比賽是他一生中表現最好、最滿意的比賽。

　　“打完最后一場，我們幾個感覺都還沒打夠，如果再給我們5場比賽的話，我們會發揮得更好。”

　　馬秀玥有記日記的習慣，這個習慣在閉環中也堅持了下來。在日記中，馬秀玥看到了自己和隊友們心態上的變化，從一開始地想贏怕輸到后來徹底放松下來，每一場都在進步，大家的發揮也越來越好。

　　2月16日，中國隊選手馬秀玥（左二）和隊友在北京冬奧會男子冰壺循環賽中。新華社記者 周密 攝

　　馬秀玥認為，中國隊與世界強隊的差距并不大，只是因為缺少大賽經驗，在關鍵球上處理不夠完美。

　　“我給自己的職業規劃比較長。這是我的第一屆冬奧會，我覺得這只是剛剛開始，對下個冬奧周期特別期待。”暢想未來，馬秀玥樂觀而篤定。

　　場外

　　北京冬奧會上，馬秀玥的收獲不僅在場上，也在場外。

　　13日與美國隊的比賽中，在對手主動承認自己“碰壺”的情況下，馬秀玥拒絕了裁判和對手提出的“可以將中國隊得分壺直接放回大本營”這一選項，盡管這樣做中國隊就有可能扭轉當時的不利局面。

　　談及這一決定，馬秀玥淡然表示：“裁判說，你可以把球擺回來。但我們看那個靜止的球，就算他不碰，也不會影響投球的線路。因為冰壺就是一個紳士項目，它不會影響到（冰壺運行），我們就不會把球擺回來。”

　　16日與瑞士隊的比賽中，關鍵的第十局，對手再次“碰壺”，馬秀玥再次選擇保持局面不變。他認為“碰壺”對比賽影響不大，有信心保持優勢，因此選擇維持當時的局面。“就是想實事求是。如果不這樣，就算贏了也過不去自己那關。”

　　舍棄一城一池的得失，才能獲得對手的尊重和內心的平靜。在馬秀玥看來，當隊長同樣是一門舍與得的學問。作為隊長，要對團隊負責任，要跟每個隊員溝通好，做事考慮別人的感受，只有不爭、分享，才能讓隊伍更加團結。

　　2月15日，中國隊選手馬秀玥在北京冬奧會男子冰壺循環賽中。新華社記者 鞠煥宗 攝

　　開賽才三天，馬秀玥的嗓子就喊啞了。但他很開心，因為這說明隊友之間溝通越來越多，也更默契。第一次參加冬奧會，他和隊友們會竭盡所能，燃燒自己的全部。

　　平時，馬秀玥喜歡練書法、擲飛鏢。他說，書法能讓人更專注、更靜，作為隊長，必須大腦清晰。而飛鏢和冰壺的出手有相似之處，在需要“跳出冰壺看冰壺”的時候，才能感受到不同的東西。

　　點開馬秀玥的微博，簡介中寫道“在我獲勝之前，一切都還沒有結束。”上面的頭像，正是他低伏在冰上，凝望前方投壺的樣子。（新華社記者 張悅姍 梁金雄 譚暢 馬思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