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枝（右三）為學生們即將開始的高中生活加油。保定學院/供圖

　　長城網(wǎng)記者 張曉明

　　課堂上，李桂枝問學生：“同學們，沙漠的那邊是什么？”有學生回答：“沙漠的那邊應該還是沙漠。”

　　“沙漠的那邊是蔚藍的大海。”李桂枝停頓了一下，告訴學生。

　　“在山的那邊，是海！是用信念凝成的海！今天啊，我竟沒想到，一顆從小飄來的種子卻在我的心中扎下了深根……”

　　在李桂枝的帶領下，學生們齊聲讀著課文《在山的那邊》。

　　在位于塔克拉瑪干大沙漠東南邊緣的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且末縣，一屆屆學生在李桂枝的課堂講述中，內心激起對“蔚藍大海”的向往。

2000年8月，舉著“到西部教書去”的旗幟，保定學院的學生們意氣風發(fā)來到新疆且末。保定學院/供圖

　　出發(fā)：到西部教書去 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2000年4月，22歲的李桂枝簽下了去新疆且末教書的就業(yè)協(xié)議書。“那里的孩子需要老師，新學年馬上就要開始，初一7個班的班主任有6個還沒有著落。”這句話讓李桂枝放棄保定市多所中學拋來的橄欖枝，義無反顧選擇了新疆且末。

　　“到西部教書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那里才是我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地方！”高喊著青春誓言，李桂枝雄心勃勃，向往著海燕般“享受生活的戰(zhàn)斗的歡樂”。

　　李桂枝瞞著家人做了這個決定。即將畢業(yè)的時候，她才把去新疆教書的消息告訴家人。意料之中，所有人都反對。出發(fā)前一個月，李桂枝的母親從勸阻到不和女兒說話，想讓李桂枝回心轉意，但拗不過李桂枝的倔脾氣，終于還是妥協(xié)了。

　　在李桂枝所寫的《大漠教書日記》中，記錄了她離開家時的情景，“我想我可以走得很瀟灑，可以讓家人放心：我已經(jīng)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

　　“走出家門十多米遠，無意中的一回頭，發(fā)現(xiàn)母親就悄悄地跟在身后，我鼻子一酸，不敢回頭。”

　　但當時的誓言猶在耳畔，“諾言一旦許下，就意味著責任。”李桂枝邁著沉重但堅定的步履踏上了奔赴新疆的列車。

2000年8月，赴且末支教的畢業(yè)生在塔中留下了第一張合影，記錄下青春的堅定選擇。第一排右二女生為李桂枝。保定學院/供圖

　　征途：只有荒涼的沙漠 沒有荒涼的人生

　　從保定出發(fā)到西安，再從西安轉車到庫爾勒。5天4夜的輾轉奔波，前往且末縣的路途越來越荒涼，李桂枝也從初見茫茫戈壁灘時的新奇興奮，到對滿眼的黃沙產生厭倦。

　　車在中途的塔中停下，大家下車準備吃飯，一個高高的拱門映入眼簾，左右兩邊寫著：只有荒涼的沙漠，沒有荒涼的人生。橫批：征戰(zhàn)死亡之海。大家不約而同念出聲來，然后都靜默了。

　　到了且末，他們才真切明白“且末人民苦，一天半斤土，白天吃不夠，晚上還要補”的真正含義。且末縣年降水量不足20毫米，全年沙塵天氣多達200多天，內地剛去的老師都出現(xiàn)了流鼻血、嘴唇干裂、咽喉疼痛等癥狀。

　　但對李桂枝來說，更嚴峻的考驗是飲食習慣的差異，新疆主要以羊肉為主食，而她不吃羊肉；語言障礙也讓她難以同當?shù)貙W生溝通；除了上課，沒有其他的娛樂，精神上常陷入迷茫和孤單的困境中……

　　“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考驗的不僅是我們的身體，而且考驗著對自己選擇的堅持。”李桂枝說。

春節(jié)時，在新疆且末的支教畢業(yè)生們團聚在一起，像其他家庭一樣，包餃子，聊家常，熱熱鬧鬧享受著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溫暖。圖中左一為李桂枝。保定學院/供圖

　　她用筆記下生活中的喜怒哀樂，記錄冬天跟學生一起在教室點燃煤爐子取暖、第一次體驗摘棉花、第一次在且末過年、帶學生去車爾臣河、去爬沙漠……同時，也記錄著學生的可愛和變化，吐遜江、巴哈爾古麗、艾山江……每個人在她的筆下生動鮮活。

　　李桂枝在這塊廣袤的西部大地快速成長并適應著。

　　學生的淳樸、善良深深打動著李桂枝。學生的進步和成長，讓作為老師的李桂枝幸福感油然而生，也更感受到了當初選擇來西部的意義。

　　“我感覺我像一個拓荒者，我選擇來到新疆是一種偶然，但是我選擇遠方是一種必然，能夠教會孩子們一些什么，能夠讓他們的生活有所改變。”李桂枝說。

　　堅守：紅柳再小給予世界的也是綠色

　　“昆侖山冰雪融化\咆哮的冰水，我們沒有害怕\卻讓我們把根深深地扎下\媽媽，親愛的媽媽\狂沙冰水洗禮的小小紅柳已經(jīng)長大\孕育了新的萌芽，新的萌芽……”

　　這是李桂枝自己寫的一首詩，名字是《小小紅柳》。“紅柳再小給予世界的也是綠色，也是春天。”李桂枝說。

2019年7月，李桂枝榮獲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優(yōu)秀共產黨員稱號。保定學院/供圖

　　20年的大漠堅守，讓李桂枝明白，“西部不缺人，但是缺人才，需要一代代的人努力去改變。”在很多人看來，李桂枝就如紅柳一樣，柔弱而堅強。這棵來自河北的“紅柳”扎根大漠，日復一日，改變著沙漠的荒蕪。

　　20年，李桂枝全身心投入到了課堂中，她曾為了第二天做好學生的思想教育而徹夜難眠；曾為了假期備好課而放棄回家；曾為了設計一節(jié)課翻遍所有的參考書……她潛心教學研究，注重教學效率的提高，其提出的“自主、合作、探究語文教學”模式在全巴州推廣開來，她帶領的班級屢次在學校的考試中獲得第一名。李桂枝也多次獲得優(yōu)秀教師和優(yōu)秀班主任榮譽稱號。

　　20年，李桂枝也見證了且末的發(fā)展。2001年9月搬進新的教學樓，2003年4月，且末有了自己的廣場，再往后，有了平坦筆直的柏油路，有了幢幢拔地而起的樓房，有了人流如織的人民公園……而多年前栽下的胡楊、紅柳也變得粗壯高大。一屆屆的學子從她的課堂走出沙漠，走向四面八方，也不斷有學生學成后返回且末，匯入西部建設的洪流。

　　“當年的我們，懷揣夢想和激情遠赴新疆、西藏，立下青春誓言。激情總要歸于平靜，十幾年后，經(jīng)過沉淀和思考，現(xiàn)在的我們則是自然的責任和泰然的堅守。”李桂枝說。

　　今年的7月11日，高三畢業(yè)班舉行畢業(yè)典禮后，李桂枝看著學生們發(fā)來的各種表達謝意的信息，突然淚流滿面：“在貧瘠的土壤中涵養(yǎng)出夢想的種子，不正是我們來支教的目的嗎？所有的辛苦都不算什么，得到的只有滿滿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