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山追夢
這些年我做過很多很多的夢!在琴山上卻是我今生實實在在地成就夢想的地方! 1988年的8月,高考落榜的我鬼使神差的來到這琴山上,一蹲就是十年,我的淚水和汗水就灑在琴山上!琴山成了我今生難以忘卻的記憶! 琴山位于甘肅省正寧縣羅川鄉南部,海拔1160米。山很高,路很陡,土很黃,周圍幾公里內荒無人煙,山頂上和周圍沒有一棵樹,只有驢能打滾的幾綹梯田且非常貧瘠,遇上雨水多的年景,一畝地還能打一二百斤,如遇干旱,就基本顆粒無收。從鄉政府所在地到山頂, 4.5公里羊腸子山路僅能單行一人。山頂凹凸不平,只有三畝大。那時全鄉1.3萬人看不到電視聽不到廣播,鄉上就選擇了琴山這個獨特的位置,多方籌措資金,推平這座山頭,將廣播電視轉播臺建在了上面。三米高的土圍墻四四方方,院內八間水泥屋架平房,一座45米高的廣播電視信號發射鐵塔,一臺變壓器架在了土圍墻的外面。五間正南的平房就是機房,室內只有兩條長桌子,一條長凳子,一個電視信號發射機,一臺廣播發射機,向西的三間小平房,一間作廚房,另外兩間就是臥室了。一年四季,琴山山高、風大且急,經常是黃塵飛卷,鐵塔頂部的重百斤的工作平臺鐵蓋子常被呼嘯的北風吹起,“啪”,又猛然砸下,令人毛骨悚然,有時半夜驚起,心律突然加快,驚悸異常,讓人失魂落魄。由于琴山山高,有關技術人員檢測顯示,該轉播臺建在了“雷區”(雖然安裝了一定的避雷設施,但有時候根本不頂用)。1989年7月20日中午,琴山上一陣狂風暴雨襲來,我迅速關掉轉播機,剛出了機房門,突然一聲炸雷在我頭頂響起,震得我當時失去了知覺,電視插轉機、電力變壓器全部被雷擊壞。好在當天有姓鞏的待業青年同在,他把我扶上床,我在他哭聲中才漸漸恢復了知覺,以致后來,只要天上打雷,我就神經質似哆嗦起來。趕緊關門擋窗,用被子將自己包嚴裹緊。 琴山上有電無水,剛開始用塑料桶往山上提水,彎彎曲曲的山路七拐八繞,走走歇歇,二十斤水提到山上至少需要三個小時。站在琴山山頂,四郎河像一條玉帶從東向西緩緩流淌,我們每天只能望河止渴。時間長了,沒有水是最頭疼的事,鄉上領導看到我們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于是干脆為轉播臺做了一輛木質的架子車,買了一個鐵皮水桶,讓我們到附近的塬上拉水。拉水,說起來容易操作起來實在太難了。琴山到最近的塬面上——羅溝圈村水塔要十幾里路不說,最難的是,從琴山上塬有六七里山路,一連八個陡坡,拉上空架子車都費時費力,等到上了塬面已是人困腿軟。有時好不容易到了水塔跟前,結果水塔毀壞無水,于是我倆拉上水桶,從羅溝圈村開始了馬拉松式游走,一路經過漢子、唐興、于家拉、再到上南村,為了一桶水,要跑多半天,走三四十里路,好不容易裝滿了一桶水拉到塬面,放坡卻成了最頭疼的事。有次,我和死神擦肩而過,差點送了性命。我倆拉著水桶走到第四個陡坡時,突然我腳底一滑,水桶一晃蕩,一百公斤的鐵皮水桶和架子車帶著我,“通、通、通”幾聲巨響,一同滾到了一個窄坡地上,而下面就是萬丈深淵,我扭傷了腰,崴了腳,醫治了幾個月。想想當時的后果,真叫人不寒而栗。后來沒辦法,我倆干脆在塬面等過路客,有時運氣好,遇上幾個過路的,說上幾句好話,他們幫著我倆將拉水車子一直放到坡下后,又幫著將車子推上山頂。水在琴山上成了最稀缺的東西,因此,我倆倍加珍惜,一桶水吃十幾天。遇到下雨天,我倆就接雨水吃,隆冬季節,大雪封山,一個人圍著火爐,消雪水就成了最愜意的事,收集的好,裝上兩大甕,沉淀好比雨水還好吃。 琴山荒無人煙,一連十天半月,不見一個人。我是縣局聘請的亦工亦農人員,工資三十七元五角、老胡已經六十多歲,是鄉上聘請的臨時工,工資三十元。起初這里先后分來兩個待業青年,后來都忍受不了這里艱苦的生活,待了不長時間就遠走高飛了。平時我和老胡輪流著一個人值機。老胡家在羅川,他離家近,經常能回家和老婆團聚,山上可就苦了我。每周下山一次,下去后買好米面和蔬菜要夠一周生活。因為轉播臺不敢離人,廣播一天三次要準時開放,電視晚上十七點要準時轉播信號,剛開始還覺得新奇挺有意思,誰料蹲了一月就寂寞難耐了。琴山上除了寂寞還是寂寞,連個說話的伴都沒有。一個人孤魂野鬼似的像被人抽取了魂靈,腦子反映遲鈍,即使遇見人,舌笨嘴拙反而說不出話來了。我常常孤獨地站在琴山頂上,看黃黃的天、看光禿禿的地、看一條彩帶似的四郎河。令我最難熬的是遇上連陰雨或大雪封山的日子,缸里貯存的面菜吃完了,挨餓受凍成了家常便飯。 在琴山工作不到半年,一百五十斤的我體重驟然降到九十多斤。我不知道自己已經得了嚴重的低血壓病,只覺得頭暈身輕腳重。有天下山買菜,再剩一個鹼坢,就要到四郎河橋面時,突然,我一陣炫目頭暈,滾下五米高的山坡,醒來時我已躺在鄉醫院的病床上,還好,沒有傷筋動骨,只是擦破了點皮。眼前的幾位農民說,是他們幾個將我抬到醫院的。醫生說我高血壓不到70,低血壓只有50多一點,已經得了嚴重的低血壓病,趕緊要治的,否則這樣下去,會出大問題的。輸了兩瓶液體,又買了幾盒口服葡萄糖,我說沒事,我要上山去。因為轉播臺上沒人,幾位熱心農民硬是擋住了一輛小四輪拖拉機,將我扶上拖拉機,從附近的“銀西公路”繞道而行,走到琴山跟前,又攙扶著送上轉播臺。我不認識他們,但他們知道我。因為羅川一萬多人晚上圍著電視,就靠我轉播收看的唯一的中央一臺節目! 在琴山,我剛參加工作時是個臨時工,一月三十多元錢,養不了家,糊不住口,加上親戚朋友的譏諷,我早有撂挑子不干的念頭了,但是我不知道,我早已成了當地的“離不開的名人”。后來鄉上領導和當地群眾對我的關心和好多舉動深深地感動了我,以致使我永遠放棄了要離開琴山的念頭。 廣播電視轉播臺建起來以后,看到我倆生活極為困難,鄉長閆曉東差人為我們免費送來面粉和食用油,鄉上其他領導也抽空上來噓寒問暖,鼓勵有加。每到節假日,鄉政府、機關、學校、當地個體戶等自發地背上煙酒、米面、飲料上來慰問我們。從春到冬,離我們最近的南山村群眾時常為我們送菜甚至送飯。后來只要我下山買菜買水果,當地群眾一見面就將我的菜籃子塞的滿滿當當,一分錢也不收,好多次弄得我尷尬異常,心存愧疚! 自己雖然受苦,羅川群眾離不開我。看到領導和當地群眾這么重視廣播電視訊號轉播工作,又對我這么關心愛戴,我要走的心慢慢地收回來了。每天我除了認真轉播好中央、省級臺的廣播節目外,在縣上的節目信號收不到的情況下,我就根據羅川地域特色,自己辦起《羅川新聞》、《農民之聲》、《報紙摘要》、《秦腔名段欣賞》等節目。每周兩期,自己既當記者編輯,又當播音員,沒想到,這些節目播出后倍受群眾喜愛,省市領導檢查后給予了高度評價,且在全省、全市作了介紹推廣。 琴山雖然寂寞難耐,但給我讀書卻提供了難得的好機會。我從每月三十多元的工資中省下五六元錢,訂了五六種報刊,同時不管走單位還是串親戚,凡是能看到的書籍我都千方百計地借來閱讀,尤其讀了路遙的《人生》、《平凡的世界》、《在困難的日子里》等書籍對我觸動很深、受益匪淺。我記住了一本書上的一句名言“艱苦中想不到以往的幸福就會悲觀失望,幸福中不思以往的艱苦就會忘本。”眾多的書報為我打開了另一個世界,我整天浸淫書報和廣播電視節目中,自得其樂,生活慢慢變得充實起來,也不再那么孤單了。有時看著看著書報,自己就有了一種寫稿的強烈欲望,于是周圍的新人新事在我的腦海變得新鮮活泛起來,我把他們中間美的東西原汁原味地寫出來。買不起稿紙,我用一張稿紙作印格,用白紙工工整整地一筆一劃地抄寫好,裝進自己糊制的信封里,每周下山取報紙時,將稿件投出去。剛開始投出去的稿件幾乎都石沉大海。投的稿多了,想不到稿件一篇接一篇登出了,開始是市級、省級,幾年過去,甚至連中央級報刊也刊登了不少。同樣從少年就作著“作家夢”的我,偶爾靈感一來,也忘不了寫一些散文、詩歌、小說、隨筆、雜文等,有不少作品也見諸報刊。在琴山工作10年里,我的作品在全國、省、市連連獲獎,“全省優秀報道團干部”、“全區新長征突擊手”、“全省優秀通訊員”、“全省優秀編輯記者”、“全市十佳記者”等多種榮譽稱號紛至沓來。一時間,“鄉村名記者”、“鄉土作家”的桂冠不約而同地安在了我的頭頂上。荒涼偏僻的琴山從此不再寂寞,慕名而來的新聞、文學愛好者不乏其人,他們不嫌我吃住的條件差,一蹲就是幾天,我們談人生、談夢想、談寫作,談生活感受,在我的影響帶動下,大家紛紛仿效,在圈內掀起了一種從來未有的讀書寫作熱潮,幾年過去,圈內竟有八位因寫新聞出名而終生干上了新聞這個行當,有五位加入了省、市作家協會,且出版了專著。有幾位還成了當地有名的“名記者”、“名作家”、“名編輯”。在琴山的第六個年頭,命運之神突然降臨到我的頭上,我這個高考落榜的青年被有幸被有關部門破格錄用為國家干部。隨著時間的推移,后來我還擔任了媒體負責人。說實話,這個夢我可從來沒有想過! |
關鍵詞:青春,中國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