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徐水縣留村鄉南高橋村的李敬民今年62歲，1995年的一個冬夜，從村頭小橋下撿回一個棄嬰。此后18年，他帶著患有先天性脊膜膨出的養女李凡輾轉求醫，為了給她爭取合法身份四處奔走。賣了祖宅又賣樹，眾人勸他：“又不是親生的，你做的已經夠了！”李敬民卻說：“不夠！我把她抱回家，她就是我的親女兒！”如今，李凡在好心人救助下重獲健康，李敬民讓她每天給村邊高速工人提供免費熱水。“給別人一口熱水，暖她自己的心，讓她懂感恩。”

　　多戶不肯收留的棄嬰，他抱回了家

　　1995年冬，一個女嬰被丟棄在保定市徐水縣南高橋村村頭小橋下。天寒地凍，她哇哇大哭。好心人把女嬰撿回家，一檢查發現她腰部有個肉瘤，便又放回橋下。南高橋村的李敬民說，他抱起這個孩子時，她已被三四戶人家抱走又抱回。

　　李敬民不是第一個把棄嬰摟進懷里的人，但從抱起那一刻起，他再也沒有拋下她。

　　回家后，李敬民把女嬰好好檢查了一番。“胳膊、腿沒問題，五官沒問題，一逗，孩子有反應，智力沒問題。”他不是沒發現女嬰腰部雞蛋大的疙瘩，但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凍死。

　　妻子李淑芬跑去鄰居家借來奶粉，連夜趕做小被子；當時兒子一只胳膊受傷吊起來了，就用另一只手臂抱著新來的“妹妹”，樂呵呵的。

　　第二天，李敬民向縣民政局反映了這一情況，由于當時當地不具備安置條件，女嬰留在了李家。李敬民給她起名“李凡”，希望這個身世可憐的孩子能像平凡人一樣生活。

　　這天是11月21日，農歷九月二十九。此后18年，李敬民都在這天給李凡過生日。

　　視如己出———李敬民夫婦多年來一直這樣對待李凡，所以，即使李凡從小就知道了身世，卻從未覺得自己是“外人”。

　　李凡漸漸長大，李敬民發現她腰部肉瘤越來越大，且雙腳畸形，走路不穩。經醫院診斷，李凡被確診為先天性脊膜膨出。“這孩子可能終生癱瘓，脊髓炎壓迫神經，她可能一直大小便失禁，沒有治愈良方。”醫生的話像一記悶棍，讓李敬民夫婦徹底懵了。

　　“放棄吧，又不是親生的。”親戚好友勸道。李敬民跟妻子一商量，“既然抱回來了，那就是自己的孩子。”他們咬緊牙關，開始了十幾年的求醫路。

　　給女兒治病，他賣了祖宅欠了債

　　隨著李凡長大，大小便失禁成為最困擾她的問題。李敬民心疼地說：“小孩們嘲笑她，欺負她，她褲子總是濕漉漉的，上學太遭罪。”沒多久，李凡輟學了。為了不讓她成為“睜眼瞎”，李敬民教她認字、算數。“她特聰明，我出題的速度比不上她算得快。”李敬民買了學習機，讓她練打字，“有基礎以后才能學電腦”。當時，李凡是村里唯一擁有學習機的孩子。

　　為治病，本不富裕的家庭被掏空積蓄，還背上了債務。“沒想過太多，命比錢重要的多。”漸漸地，李敬民借不到錢了。親戚好友說：“醫生都說治不好，又不是你親生的，你堅持啥呀？做到這樣，夠了！”

　　但李敬民覺得沒“夠”，他以一萬兩千元賤賣了祖宅。然后他用舊磚舊檁在村邊承包的地里搭了一座房子，夏天漏雨，冬天透風。再后來，李敬民開始賣承包地里的楊樹，樹沒成材，30元一棵賣，20元一棵也賣。“沒錢了就賣樹，我沒辦法啊，等著救命呢！”多年后回憶起來，李敬民坦然自若，但當時的窘迫只有他知道：“村里有紅白喜事，隨了禮都不敢吃飯，怕碰上要賬的。”

　　有一天，因家中負債結婚受阻的準兒媳哭著抱怨：“爸，你對我們有對李凡的五分之一就行了。”李敬民當時沒說話，等兒子和準兒媳平靜下來，他語重心長地說：“你們不能和李凡比，你們再苦還有親生父母，她什么都沒有。如果把她當成外人，不如不撿她。既然抱回來了，就要好好待她。”

　　為方便給李凡看病、換藥，李敬民專門買了三輪車。“那段時間每天拉著她東奔西走，就是我的職業。”對這份“職業”，他想過放棄，那時李凡雙腳畸形越來越嚴重，左腳潰爛，李敬民想把她交給相關部門救助，怕耽誤治病，“救不了她，我就是在犯罪??！”

　　聽說女兒要截肢，他心如刀絞

　　對這個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的女兒，李敬民內心充滿矛盾：將她送走，猶如割掉他心頭的一塊肉；留在身邊，卻無力為她治病，給她健康的身體。“有救了！有醫院要減免手術費救李凡！”2011年11月，徐水好心人王志和跑進李敬民家，喜訊頓時讓沉寂的農家院沸騰了。在保定市第七醫院醫護人員的救助下，10余萬元的手術費降到不足1萬，李凡接受了先天性脊膜膨出修補手術。李凡被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剎那，李敬民內心翻江倒海，或許女兒從此能擺脫病痛，或許從此癱瘓，但無論怎樣，他都會守在女兒身旁，“她是我們的命！”

　　術后，李凡有了大小便的感覺，下肢也漸漸有了知覺。同時，通過本報報道，徐水縣民政局也為她辦理了期盼了18年的戶口。然而，雙喜臨門的歡樂很快被另一個噩耗擊碎。今年3月，李凡左腳碎骨影響傷口愈合，導致左腿神經營養不良。醫院下了最后通牒：必須截肢！

　　一臉平靜的李敬民躲過眾人，眼淚決堤。懂事的李凡再也控制不住，顧不上年邁父母的擔憂，嚎啕大哭：“爸爸，我不想失去腳，為什么這么不公平？”李敬民心如刀絞，恨不得剁下自己的雙腿，保全一個完整的女兒。

　　或許這份如山的父愛，感動了上蒼。通過本報搭橋，李凡得到了河北醫科大學第三附屬醫院專家的會診，赴北京治愈了骨髓炎，并在滄州市中西醫結合醫院的免費救治下，雙腳得到康復訓練。今年9月，李凡丟下拐杖，邁出了18年來最堅實的一步。

　　在帶女求醫的路上，李敬民跋涉了18年。他說，自己做夢都沒想到，女兒能像正常女孩一樣走出家門?；叵肫?8年前那個被遺棄在橋頭的可憐娃，再看看眼前這個歡蹦亂跳的乖女兒，李敬民感覺一切都值了。

　　懷著感恩送熱水，不讓好心人寒心

　　時至寒冬，李敬民家中還沒取暖。舊磚舊檁勉強搭起的小屋陰冷潮濕，但窗前五顏六色的菊花仍在開放，在暖陽照射下，透出勃勃生機。

　　桌上的臺歷，被翻到了2013年11月21日，這是李凡18歲的生日。這天，李敬民送給女兒一份特殊的禮物，一個記滿援助過她的好心人名字的筆記本。每一個向她伸出援手的人，李敬民都清楚地記錄下來。“60219.6元，這是她的賬！”他感慨道。

　　10月以來，李敬民家緊鄰的京港澳高速公路，開始了改擴建工程。一批又一批工人紛至沓來。李敬民買來一個保溫桶，讓李凡每天燒熱水，用三輪車送到工地旁，供工人們免費飲用。起初，很多工人誤將這父女倆當作賣水掙錢的攤販，后來得知不收錢，還有點納悶。李敬民解釋說：“我女兒是在好心人的幫助下長大的，她大了，該幫幫別人了。”

　　一聽這話，工人們爭相豎起了大拇指。從邢臺到保定施工的康先生說：“我們早上6點來干活，熱水就放在這兒了。沒等喝完一桶，父女倆又會燒上一壺。”“如果沒有好心人的幫助，閨女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站起來，我們家也不知什么時候有個盼頭。”李敬民說：“回報社會，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不能讓幫過我們的好心人寒心！”

　　問及李凡今后的打算，她說想開個快餐店，自食其力，幫父母蓋新房，讓全家過上好日子。然而，李敬民一直擔心李凡從小沒有集體生活，很難融入社會，也怕她缺乏社會常識，做事太天真。他說，從不奢求女兒有何回報，只求她能健康、快樂。“如果李凡的親生父母來找她，想把她帶走，我也不會怨恨。畢竟是他們，給了我一個這么可愛的女兒。”李敬民說，這輩子李凡都是他的“心頭肉”，等她出嫁那天，他一定傾盡心力，為她辦個風風光光的婚禮。（記者栗鳳瑤、李倩/文索靜/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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