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勾犇

　　一個名字，像一個意味深長的嘲諷，更像一個時代的難言之隱，再次出現于公共空間。上世紀90年代，鼓吹“自然運動健康療法”的胡萬林名噪一時。這位只有小學文化程度的“神醫”，因非法行醫致人死亡而多次被職能部門查處。2000年，胡萬林因非法行醫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胡萬林刑滿出獄后，重操舊業，并且再次卷入一起“非法行醫”命案。22歲的肄業大學生云某殞命農家賓館，使得從公眾視野中消失沉寂的胡萬林再次浮出。警方調查顯示，當時胡萬林等人正在舉辦一個“養生班"，死者被檢測出喝了芒硝水。目前，胡萬林等人涉嫌非法行醫罪，已被批準逮捕。

　　對于論者郭元鵬來說，他首先關注的是胡萬林的“減刑真相”。他在東北新聞網上寫道，如果胡萬林的表現和悔過足夠好，減刑自然也是應該的。但是，就胡萬林的表現來看，顯然沒有悔改。這種情形下，有關部門就要把胡萬林減刑的證據呈現在民眾面前，為什么減刑？減了多少年？誰批準的？他同時也對社區矯正的作用表示質疑：提前出獄的胡萬林顯然屬于社區矯正范圍。胡萬林是“神醫”，但不是神仙，他有自己居住的場所，總會屬于某個社區。為什么在社區矯正監管之下，他還是犯了事？是不是也有人中了他的“神功”？

　　不過，更多的論者將矛頭指向監管部門。王石川在《中國青年報》上寫道，胡萬林能夠重操舊業，更與監管部門涉嫌失職有關。胡萬林出獄已達兩三年之久，據警方介紹，此人出獄后，“剛開始向家里人借宿”，曾經有過游醫活動。既然知道胡萬林有過游醫經歷，為何不依法監管，而對其放任自流？胡萬林如此活躍，并不隱秘生存，為何無人制止他興風作浪、蠱惑人心？《重慶商報》評論員廖水南幾乎以同樣的語氣指出，“胡萬林能夠風光一時，甚至重操舊業，更與監管閉目塞聽不作為有關。而事實上，監管部門要辨識神醫的真假并不難。”

　　這一次，“公眾”同樣在被論者批評之列，所受指責主要集中于“科學素養”的缺失。在《華西都市報》上，李曉亮認為，一個標榜理性與知識，一個崇尚科學與文明的社會，面對跌不倒、數不清的各種“神醫神漢”，面對層出不窮、法理通天的各色“大仙大師”，真的應羞慚無地。楊鵬同樣在《華商報》上寫道，胡萬林十多年前“縱橫江湖”之時，依靠的是一把芒硝；十多年后“重出江湖”，依靠的竟然還是一把芒硝，同樣的芒硝，不同的時代，勾畫出了一幅讓人無比心酸的“浮世繪”。相較于胡萬林的“騙局”，整個社會普遍存在的科學素養缺失的狀況，其實更讓人憂心。

　　當胡萬林事件的各方———包括監管部門、社區、公眾———都無一例外遭受批評之時，李冰潔找到了一個看起來更加隱秘的批評對象。她在《揚子晚報》上指出，胡萬林事件是自古以來對中醫的神秘化所致。傳說中的名醫們無不被描繪成藥到病除的神醫，結果是“神化”或者說“神秘化”了中醫學，導致胡萬林之類借著中醫的神秘外衣招搖撞騙，信徒眾多。而且，許多中醫在傳給后人的過程中，始終以“神傳秘方”的形式秘密私相傳授，進一步讓中醫神秘化。因此，如果真的要清除“神醫”胡萬林們，必須盡快破除中醫的“神秘化”，把中醫的科學性端到世人面前來。

　　正像媒體觀點江湖所呈現的那樣，胡萬林事件沒有人是正方。一個胡萬林的復出，嘲諷了整個社會；一個云某的死亡，成為整個社會的損失。胡萬林已是如此罪大惡極，然而有關胡萬林的一切又是怎樣成為可能的？“胡萬林們”的生存土壤到底是什么？

　　“胡萬林們”四個字，所指出的一個基本事實是，盡管始終與各種丑聞相伴，但一些“大師”們在這個社會依舊如過江之鯽。楊鵬的文章這樣列舉到：得承認，如今，把媒體曝光過的大師們排列起來，足以涵蓋高中低全方位的市場，低有胡萬林，中等消費人群有張悟本，再往上就是王林、李一，整個社會中總有他們的市場空間，隔三差五制造出一些聳人聽聞的事情來。開個玩笑，胡萬林、王林、李一 等人，竟然在這個“市場”中，都紛紛找尋到了適合自己“發展”的“顧客”群體，對精英及普通人群，進行了“全方位覆蓋”。如此規模化的造神運動，又是基于何種緣由？

　　“在你最感興趣的地方，隱藏著你人生最大的秘密。”一則寫在“神道李一”倒掉后的文章，可能更能回答胡萬林們的生成機制問題。這篇發表于2010年8月23日《青年時報》的文章指出，只要人類的心靈還沒有被理性以及常識所填充，只要對科學仍缺乏真正的信仰，那么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一個李一。并不是李一們的騙術有多么高明，而是他們總是適時地契合到了人們虛弱的內心。李一倒下去，我們的內心并不因此就變得堅強，我們或許只是在等待下一個李一罷了。誰又能否認，我們每個人不是都在執意地去為自己找一個可以匍匐在地的所在？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當李一之后仍有李一，胡萬林之后仍有胡萬林，則觀點也就有一再重溫的價值。那就還是用那則關于李一文章的話來結尾吧：歷覽無數造“神”運動，我們有多少稍不留神，又有多少是故意扭過頭去？無論如何，希望那些浸淫過毒汁的心靈，能夠真正得到堅強。（楊耕身）

關鍵詞：胡萬林,神醫,出獄,非法行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