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愛民:13年堅守唐縣大茂山
回趟家要坐車兩個多小時,從轄區一端到另一端要40多分鐘。最艱苦的時候,要站在路邊攔三馬子去巡邏。在保定唐縣的最北頭兒,不到兩萬人的石門派出所轄區,很少有人知道魏愛民的全名,但小孩子卻也老魏老魏地叫。 派出所地處偏僻,肥皂都得從縣城帶,沒菜吃就腌咸菜。一兩個星期回趟家,山里呆得太久,回到縣城,魏愛民除了睡覺,竟然不知道還能干點啥。 要說不想回城工作那是假的,可總得有個人在山區派出所,只有兩名民警的山村派出所,所長換了3任,只有魏愛民一呆就是13年。翻翻他的履歷,甚至沒有一起拿得出手的大案,但換了你,是否愿意放棄城市的繁華,在大茂山腳下守著10個行政村的老鄉們呆上4745天呢? 退伍老兵,哪里需要去哪里 顛簸的汽車在鄉間土路上揚起一陣陣土,一車人被顛得東倒西歪,只有魏愛民淡定地坐著,他說,比起10來年前,這已經好太多了。魏愛民不大愛說話,黑黑的臉,稍微一嚴肅,還挺讓人怕。“你看,鎮上都有了小商店,還有小飯館,肥皂、牙膏也不用從縣城往這兒帶了,真的好多了。”魏愛民強調著。 10多年前,指的是2000年,結束19年軍營生涯的魏愛民轉業回到唐縣,9月份他到唐縣軍城鎮派出所報到,成了一名基層民警。軍城鎮是唐縣人口不多、但轄區面積較大的鎮,其中有國家級森林公園大茂山。魏愛民的主管轄區是大茂山腳下的10來個村子,各個都在山間。 2001年,根據轄區發展,新成立了石門派出所,因為熟悉情況,在軍城鎮只呆了10個月,魏愛民又成了新所的第一個民警。從縣城到石門派出所,一天只有一班車,早晨從縣城到鎮上,下午從鎮上到縣城,單程耗時兩個小時,錯過這趟車就得等第二天。最長的一次,魏愛民在大茂山腳下呆了67天,而一兩個星期進趟城往往是家常便飯。 2009年,派出所才有經費買了臺電視機,此前的幾千個黑漆漆的夜里,除了刺耳的報警電話,聽見狗叫都讓人覺得有生氣。唐縣公安局副局長賈會田回憶說,2009年前派出所沒有獨立的辦公場所,借用了鄉里的幾間房,漏雨的地方用塑料布兜著,下雨打電話給老魏,怕房子塌了砸著他們,下雪給老魏打電話,怕天冷點蜂窩煤熏著他們。肥皂、手紙得從縣城帶,貨郎從門口過,得趕緊攔下買點兒貨,下次再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 這樣的日子,魏愛民只有淡淡的3個字,“習慣了”。 腌咸菜、攔三馬子,起初工作很艱苦 提及飯就不得不說石門派出所的“必殺器”:兩個圓底的咸菜缸,還有一缸底的咸菜,醬色的湯里還有若隱若現的洋蔥、白菜、蘿卜,魏愛民撓撓頭,“現在條件好了,就早晨吃咸菜”。 2001年,石門派出所掛牌辦公之初,只有魏愛民和所長王強兩個人,村民所需的生活必備品都是貨郎走鄉串戶帶來,兩個大男人的吃飯更成了問題。魏愛民琢磨上了咸菜缸,動手腌咸菜解決吃菜難,這個傳統就一直延續下來。現任所長馬鵬輝說,老魏腌的咸菜很有味兒,打從他到任,就沒離開老魏的咸菜。 和吃飯比,巡邏也曾經是一個難題。唐縣公安局副局長賈會田感慨,人手緊張,經費緊張,老魏和王強硬是撐了3個月連自行車都沒有的日子。 “站在路邊攔個三馬子,或找就近的村民家借輛自行車,熟悉轄區情況不能等著。”魏愛民憨笑著回憶,3個月后,魏愛民等來了兩輛摩托車,現在所里有了制式巡邏車。鳥槍換炮,工作內容變化不大,跟隨老魏下村才發現,通往大茂山的小公路兩旁,只住了一部分村民,大部分村子要從蜿蜒的山路深入,有的可以騎摩托車上去,有的只能走著。“這是劉家溝,往那邊走是大石溝,前面那是雙嶺溝,人最少的一個村,就剩一戶村民了……”老魏掰著指頭介紹的情況,都是兩只腳一點點走出來的。 村民一有事,老魏隨叫隨到 轄區10個行政村,23個自然村,數到這兒,老魏又加了半個,多出來的半個村子叫下柳樹溝,按照歸屬地應屬曲陽管轄,但是曲陽的轄區民警出警到下柳樹溝,差不多得兩個小時,于是下柳樹溝的23戶村民習慣性地求助老魏,他的電話號碼更是人手一個。 記者入戶走訪,王支村的陳銀鎖差點急眼,“看你說的,要不是隨叫隨到,不就不找他了!”陳銀鎖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因挨著公路開了一家小賣店,附近的人沒有不認識他的,但和老魏比,陳銀鎖笑了,“這么高的小孩都知道老魏,兩口子打架就招呼,喊老魏去,喊老魏去。”陳銀鎖比劃著到膝蓋。 沒有老魏不管的事兒,前提是融入當地,山里的人樸實,更講究威望,很多糾紛爭的不是利益,而是一口氣。石門轄區地少山多,土地糾紛也就多,宅基地的糾紛也多。打到派出所的電話總是問:“老魏在嗎?快來俺家把這事兒給說說。”說到此,馬鵬輝這個所長都有些“眼紅”。 2006年,魏愛民接到轄區村民求助,一個孕婦要生了,沒有車。這時候的派出所已經有了警車,黑燈瞎火老魏爬起來當司機,白天出警的小車充當了一回“120”,拉著孕婦大半夜直奔縣城。 但求助總比報警好,截至6月,近兩萬人的石門派出所轄區,今年僅發生兩起酒后打架的治安案件。“小事兒不處理好,搞不好就弄成大事兒,人家信你,你不管?!”老魏有自己的道道兒。 啥事都得掰扯個理兒出來 大中午的日頭曬得人眼暈,隨機選擇的一戶村民家,一開門大狗就汪汪地叫個不停。老魏走過去喊了兩嗓子,大狗討好地圍著他轉。 戶主李二彥端著碗迎出來,老魏湊過去看碗里是啥飯,倆人熟絡地聊著,從李二彥家的莊稼問到二小子近來淘不淘,魏愛民頭些日子剛訓了李二彥家的二小子,這個青春期的男孩子,比較擰,有一天和親爹吵吵起來,主動給老魏打電話求助,魏叔你來看看吧。 “我到家一看,爺兒倆火氣都挺大,就把他二小子叫到了派出所,說了整一下午,臨走我問他,服了吧,這小子說‘魏叔,服了服了。’”魏愛民瞇縫著眼睛描述,“說他啥?嘿,啥都說,大道理也講,家長里短的也嘮,把事兒處理了就行了。”李二彥搶過話頭兒,“老魏可會解釋了,俺家二小子回來老實多了……” 張家蓋房擋了李家的門,老魏也得出警,對于啥事都得掰扯個理兒出來的山里人,老魏有獨門秘籍:給張家得講房子蓋得正對著人家門,出門就犯堵,給李家就得講山里風大,這樣的格局更科學。兩家都退一步,這事兒就了了。 為了保持這份調解事兒的“神秘感”和權威性,老魏十幾年不敢在村民家吃飯,“你經常和村民吃喝不分,以后還能說事兒呢?!人家說你吃了別人家飯了,調解也不信你了。” 掙得不多,給老百姓辦事貼錢不少 貼臉事兒小,貼錢的事兒,老魏也沒少做。石門鄉人口居住分散,很多60歲以上的人久不出山,也就不愿意辦理二代身份證。但是新農合等惠民政策還需要二代身份證才能辦理,老魏多次上門動員,總能聽到村民說,“這么大歲數,都要入土了,花那個錢干嘛。” 老魏沒招兒了,主動帶著設備上門照相不說,自己還墊了不少拍照錢,問老魏到底墊了多少,他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兒地嘿嘿。貼了錢辦了證,老魏回縣城休息的空當,還得去縣公安局取證給村民捎回來,挨家挨戶地送過去。 老魏的辦公室,一張行軍床,一臺戶籍專用電腦,為了方便村民,中午從來不關門,隨來隨辦。13年了,石門派出所的正式民警還是倆,多了一位協警,一位實習的警校學生。老魏的名字幾乎天天在那塊值班民警告示牌上掛著。 途經劉家溝的一處住宅,這里住著的老太太去年剛去世。2009年一天早晨,老魏跑步,老太太拿著一個斷了的銀鐲子問老魏,“老魏你幫我看看,還能修不,跟了我好幾十年呢”。老魏看了看老太太那眼神,張口就攬下來了,趁著周末回縣城給老太太修好了手鐲,準備送過去這天,剛好看到老太太在街口,他過去問了下老人還沒吃飯,順手又買了10元錢的油條。 貼錢若干,老魏到底掙多少呢?老魏一個月的工資不過2000多元。 錢少活多日子苦,但總得有人干 石門鄉黨委書記邸增歲和老魏共事10來年,他介紹,老魏曾是石門鄉的電工、修理師。老魏聽到這兒,總是笑,不說話。邸增歲“舉報”說,鄉里剛設置的時候,電器物件壞了,沒有修理工,都是老魏修。途經石門鄉的汽車壞了,老魏也去幫忙搗鼓。記者追問之下,老魏才透露,這位退伍老兵曾是部隊上的機械師。如今的修車工一個月都掙幾千元錢,越是如此,對于老魏窩在山溝溝里就越發顯得看不懂。 魏愛民報得上石門鄉每個村幾戶幾口人,但對縣城的很多地方卻不怎么熟悉。和其他人一樣的是,他也有家,就在兩小時路程外的唐縣縣城,一大家子人等著他養活。 錢少,活多,日子苦,50歲的魏愛民一點兒想法也沒有?記者問老魏,“想回城里工作嗎?”老魏笑笑,“誰來這兒呢?”記者白云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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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堅守,民警 |